皮黄闲扯之四十《失街亭》
“皮黄闲扯”是以京剧剧目为主要叙述对象的一个篇目,主要记叙的是我对京剧剧目的感觉、见闻、轶事和理解。欢迎大家批评指正。
《失街亭·空城计·斩马谡》是大家十分熟悉的老生剧目,即便没看过京剧的对这个剧目内容也不会陌生,我觉得影响程度应该仅排在《西游记》、《天仙配》、《新白娘子传奇》之后了。
本来想当成一出戏写,后来觉得拆成三出还能占点篇幅,所以就一出一出写吧。当初就没动着心思,要不然《龙凤阁》、《红鬃烈马》、《龙凤呈祥》、《八大拿》、《鼎盛春秋》等等之前写过的,加一块够写半个月的,还是开窍晚。
谭富英之诸葛亮
剧情就不多介绍了,《失街亭》和《空城计》的分界线应该是马谡和王平回营交令和诸葛亮上场观图之间。所以今天这篇儿就截止到马谡下场为止。
《梨园谈往录》记载李体扬先生的说法是,京剧初始时之三国戏乃连台本,自《出师表》而《骂王朗》,而《凤鸣关》,而《天水关》,而《失街亭》,而《空城计》,而《斩马谡》。孔明于《出师表》中服蟒、冠文阳、持羽扇、戴朝珠,奏《出师表》。《凤鸣关》中大发点时诸葛亮亦如此扮相。至《失街亭》乃过场戏也,于“观图”一折有三眼唱腔,而城楼不过了了。目前之例,乃始自谭鑫培。
孙国良先生之《天水关》
前边的戏我录过孙国良先生的《出师表》版本,相关资料还有言菊朋的《出师表》唱片,不过剧名是《天水关》,还有他的《骂王朗》唱片。王琴生先生也有《出师表》的录音。(“阅读原文”里有孙国良先生的录像)
《凤鸣关》其实主演是赵云,这是武老生“五块白”当中的一出,这种说法是从谭富英先生的谈话记录中得到的。翁偶虹先生有“七块白”的说法,与谭先生说的剧目有所不同,但都有《凤鸣关》。按李洪春先生的说法,这出戏的赵云应该扎黄靠,使大刀。旧时这出戏不算太冷,经常在戏单中见到。现在李玉声先生曾有剧中请令时的一段二六的视频资料,不过据说王九龄的《凤鸣关》二六,历数赵云之功勋。自磐河战救公孙至白帝城救驾止,有四十多句。
《天水关》的著名之处要归功于苏文茂先生,“老卖年糕,连驴打滚都不卖”。孙国良先生曾录过一版《天水关》派将的流水,摇曳生姿,悦耳动听。当时我问他:“这段跟越调的‘三传令’差不多啊?”孙先生白了我一眼:“没有这个哪儿来的那个啊?”不过二者还是有区别的,孙先生的版本是先派姜维,再派马岱,最后关兴张苞。
扯远了,按前文说的,《失街亭》最早就是个过场戏,估计是在演变的过程中,因为这三出戏相对完整,时间也比较合适,所以做了些改动,并流传至今。
《失街亭》,这应该是第一届北京京剧院青年演员擂台赛,谭正岩兄演出的剧照。
最开始的演法,坐帐一场除赵云、王平、马岱、马谡之外,尚有姜维、魏延、关兴、张苞八将起霸,并邓芝、杨仪二参军。升平署载谭鑫培《失街亭》本,与今本多有不同。如四将起霸后诗为:“大将生来盖世奇,万马营中属第一。幼习兵机安社稷,协力丹心保华夷”;“两国交锋”一段为三眼,且第二句为“能征惯战统貔貅”。而且《失街亭》引子本来是小引子:“掌握兵权,扫狼烟,全土归汉。”谭鑫培嫌其威武不足,把《斩郑文》引子移至此,遂成今例。派将之后马谡下场,诸葛亮原来是改小座,再上马谡。表示前面公事处理完了,又把他叫进来嘱咐几句,这就是他们哥儿俩的交情了。现在估计是为了省检场,所以诸葛亮也不出来了。
杨宝森之诸葛亮,真是鞠躬尽瘁老臣心,离五丈原马上就不远了。
还看到一种说法,《失街亭》老本为唱上,词为:“先帝爷三请我才把山下,论阴阳如反掌保定汉家。在都城奉皇命统领人马,来至在祁山地才把营扎。这几日黄道日未把仗打,司马懿他那里笑我怕他。再选个黄道日统领人马,东灭吴北剿曹重兴汉家。”问题是唱上了,在哪儿念引子呢?估计是连台本戏的时候留下来的吧。
过去的戏班里头几牌的演员收入还可以,底包就麻烦了,如果不上场,就开不了份儿。再加上当时戏班的人数比较少,不像现在动辄一个剧团百十号人,唱《四郎探母》一场一换都有富余。所以就有一些确定俗成的“跨行当应工”,以保证底包演员没有本工演出的时候也能登台有收入。比如这出戏的马岱,按老例是归小生扮演。诸葛亮那俩童儿是归旦角扮演,张伯驹演那场名留青史的《空城计》时,即李连英、姜连彩之琴童。
傍张伯驹的俩角儿。
现在一般是马岱下来以后,赶后面献图的旗牌。不过我好像记得这个旗牌也有老旦扮的。老旦比较悲惨,好多角色都得赶,比如神鬼戏之风婆子,所有剧中头旗之龙套,《雪杯圆》之郭义,《骂曹》之旗牌,《叭蜡庙》之老道,《阳平关》之更夫、太监,另所有戏中之佛祖、僧人均为老旦应工,乃取慈祥恺悌,心地善良之意。当然,现在旦角都是女性来扮演,不像过去满台不管演什么的都是男的,所以有些赶包的角色就不太适宜了。比如《骂曹》的旗牌,真让个姑娘扮上那还不笑场了?不过劝各位专业的兄弟姐妹们一句,如果有一天演出临时派你一个别的行当的角色,可以说“我不会”、“我扮上不好看”等等,千万别说“这活儿不该我来啊?”也没准当初这就是“法定”的你必须会的角色,别露怯。
孙海蛟兄曾经说过《空城计》之司马懿“点绛唇”之后,另有定场诗为:“白发苍苍须似银,胸中韬略晓天文。老夫身挂元戎印,神鬼闻知胆战惊。”而后来问吴钰璋先生,他说此为《雍凉关》中司马懿初次挂帅之定场诗。不过我觉得这个词比“白发苍苍似银条”顺耳,好么,一脑袋银条一样的白发,那不成墩布了? yanguo 《失街亭》的戏单,一般单演都是垫场。
王宗伟先生曾经跟我说,他小时候看《失空斩》,见赵云的白靠成色甚差,而王平则盔铠鲜明。同为汉将,差别之大百思不得其解。等长大了才知道,王平是硬二路,行头一般都是私房的,所以显得很上档次。赵云大多穿的都是官中行头,残破不堪也是情有可原。王先生还说过,在马谡对王平说:“功成之后,你不要抢俺的功劳”之后王平有几声冷笑,才接“末将不敢”。以前王平没有笑,本来就是偏将,主帅跟他拽列子纵然心里不宣愤也不能当面冷笑啊?这是从余叔岩陪张伯驹演《空城计》开始的。姑且录下一家之言,以资侈谈。
张凯贤弟和李扬仁兄的《失街亭》。
还有一件轶事,红豆馆主曾费银百两,跟谭鑫培学《空城计》,登台时觉得身上发僵,不甚自然,又找谭鑫培去讨教。谭大王笑着说:“别人就算了,你要是觉得不顺就说不过去了。”侗将军又问为什么,谭大王说:“你就回想一下当年乾清宫请安时怎么走的就行了,佘原来也不得要领。入内廷见王公上朝,揣度则大有收获。”
今天先说到这儿吧,下集《空城计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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